再说明朝,出了个叫朱元璋的皇帝,元姓因此在人间匮迹多年。且明在,安得元朝卷土重来?因而元来一词亦被改为原来。明武帝朱厚照有乃祖遗风,为弘朱姓之贵,发文在全国禁止养猪,禁食猪肉。猪者,肉食之大宗也,皇上岂不是连百姓吃饭、吃菜的权力也给剥夺了。
比起避讳改姓之禁规来,避姓改名则更显丰富多彩,因而也更加茺唐滑稽。因为改换的姓毕竟屈指可数,变来改去逃不过千家姓的苑囿,而名则是随着人类的生长繁衍而膨然博浩的,同姓者多得上亿,同名者则为数寥寥。
对于讳名的方式,古人亦有讲究。于生讳名改称、讳名称字,于死者则讳名称谥,无谥可称者尽可讷而不言,或代之以“亡X”,用不着担心别人说你不善言辞。
讳名之法,以改字法使用最广。所谓改字法,即将与应讳之名相同名字的字词改换为其它文字。看过《三国志》的人都知道张壹其人。其实,张壹本名张懿,只因晋武帝司马炎祖父是被孔明“空城计”弄得臭名远扬的司马懿。作者陈寿生乎其时,不敢违圣讳,因而将张懿作张壹。司马懿有个窝囊儿子叫司马昭,魏帝曹髦曾说:“司马昭之心,路人所知也。”司马昭死后数月,沾了其子司马炎的光,被追尊为晋文帝,东晋人因此不敢名昭,连汉代的王昭君也被改为王明君,《昭君》曲亦随之变为《明君》曲。另陶渊明曾名陶泉明,鲍照曾名鲍昭,王士禛曾名王士桢,均是“上讳”作案,避道改字使然。
空字法是最为偷懒的避讳方法,只需将应讳之字空而不写,或代以“某”、“讳”字样即可。
空字避讳法由来已久。《尚书》载周武王病重时,周公妲祈求三王在天之灵,请以自身代武五去死。祷词开宗明言:“若尔三王,……以旦代某之身。”某者,周公兄弟武王姬发之名所代也。《宋书》有言:“荆州刺史宣都王讳进号镇西将军,”即是用“讳”字指代宋帝“义隆”之名。东汉许慎所撰《说文解字》,对东汉开国光武帝刘秀到许慎的皇帝刘祜五位皇上之名(秀,庄,恒,肇,祜)皆空字,只注“上讳”二字,更不加音、形、义方面的诠释。沈约修《宋书》,刘裕皆写成刘 ,用以替代南朝宋武帝刘裕。
避读空字极易造成史病。唐人写《隋书》避李世民讳,将王世充、徐世勣分别写成了王
充,徐 勣,中空一字,不懂为讳之道者,常误抄成王充,徐勣。后来,皇上似嫌不甚过意,兹将徐世勣赐姓李,李世勣报之以李,干脆改名叫了李勣。不过王世充的命就没李勣那么好了,据说他本姓支,不知为何改姓了王,后来降唐,被仇人所杀,死后并未有所追谥。
避讳的第三种常用方法是缺笔法,即对所避字动动手术,最后一笔缺而不书。你敢犯我上尊的名讳,就得付出一条“腿”的代价。
因讳改名不仅涉及人名,甚至“泽”及地名、官职名、事物名、书名等。按照讳之祖制,周代命名“六避”是应该让道于官、山川、牲畜、器币的。然而,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后世的帝王之胄都不吃这一套,甚至反其道而行之,不仅故意取以为名,而且要山川之类避其圣讳。
五岳之一的恒山,一度改称常山,就因汉文帝大名刘恒。战国时的鲁国出了姬具、姬熬二位君主,鲁境的具山、熬山即告易名。宋太祖赵匡胤亦将匡城县、胤山县统统改掉。南京曾名建邺,司马邺登基后改为建康;玄武湖曾名元武湖,因清一朝有康熙皇帝玄烨。如此种种,均是讳及地名的例证。“六避”云:“以山川则废主”。在这些达官贵人看来,主可废,圣上的大名是万不可动其一毫的。
“六避”又云:“以官则废职”。晋僖侯名司徒,于是先废司徒官职,后虽恢复而改称中军;唐太宗名李世民,改民部尚书为户部尚书。正所谓“刑不上大夫,”黄泉路人其奈我何?
至于因讳名而改物名、书名等,更是将世间物事搞得一团糟。二十四节气之一的“惊蛰”原本叫启蛰,是避汉景帝刘启讳而改称的;野鸡本叫雉,汉高祖吕后取雉为名,于是才有野鸡一说。比起这些来,改改书名就不足为奇了。《广雅》一书因扬广而改名《博雅》、《太玄》一书因唐熙玄烨而改为《大园》,实在用不上到衙门口去击鼓。